“升值恐惧”和货币战争

“升值恐惧”和货币战争 更新时间:2010-11-27 8:31:20   独家对话IMF副总裁筱原尚之――“升值恐惧”和货币战争

今年10月份以来,关于一个话题的讨论从未真正降温。从华盛顿到韩国庆州、首尔,从汇率协调行动,到贸易失衡具体指标的讨论,全球的金融决策者一再辩论,始终没有找到各方接受的解决方案;而全球媒体也因此津津乐道。无疑,这个话题就是“货币战争”。

在一个全球化的金融世界中,一个国家的宏观政策不仅将作用本国,还将影响整个世界,这就是这个世界相互关联的实质;与此同时,一个国家的政策不仅将决定过去、现在,还将影响未来,正因为如此,政策制定者的每一次权衡和决策都至关重要。日前独家专访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副总裁筱原尚之,详细解析了在货币战争背景下日本和中国的宏观金融政策。在他看来,“升值恐惧”是导致政策可能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

货币战争中的“日元样本”

:货币战争依旧是目前全球的热议话题。大家都不愿意看到自己的货币升值,而面临资本流入的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纷纷开始考虑干预外汇市场,或者进行资本管制。你如何预期这场“战争”的未来?

筱原尚之:我想“货币战争”是指货币的竞争性贬值。我认为每个国家都知道,竞争性贬值对全球经济是有害的,因此各国会格外谨慎以防步入这一境地。确实存在一些国家不得不对汇率过度波动作出反应,但考虑到目前汇率市场的情况,对大部分国家而言,将汇率保持在某个低水平,是不可操作也不太可能的。如果一国开始这么做,那么其他国家也会效仿,这将对全球经济非常不利,而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因此我认为这种情况发生的风险正在降低。

日报:让我们谈谈日本的案例。为了抑制日元大幅升值,日本央行前段时间采取了一些干预措施,并出台了进一步宽松的货币政策,但并未阻止日元的升势。

筱原尚之:和中国的情况类似,日本经济也依赖出口。如果从整体经济来看的话,日元升值在短期内确实会有损整体经济。这也是日本政府为何担心日元升值的原因。如果从汇率水平来看,日元当前的汇率水平是符合中期基本均衡水平的。这也是我们认为日本政府持续干预汇市是不适宜的原因。如果汇率波动幅度太大的话,干预也许可以说是不可避免的。如果目标是熨平持续波动的汇率,那么日本出手干预汇市无可厚非。但我们不希望日本政府不断干预市场,从而改变汇率水平。目前为止日本政府所做的,是以6年多来首次干预汇市的行动对汇市的过度波动予以警告,而在那之后就没有再次干预。日本政府并没有持续干预汇市以将汇率维持在某个水平。

日报:但日本很担心日元过度升值会影响日本的出口部门。

筱原尚之:是的,当然如此。IMF的分析显示,日元当前的汇率水平仍然符合日本经济基本面所决定的中期均衡水平。然而对人民币而言,同样的分析显示,当前的人民币汇率却显著低于均衡水平。

日报:但这取决于我们如何计算和定义“经常账户盈余”。我知道IMF对均衡汇率有三种计算方法,宏观均衡法用得比较多。IMF预测认为,中国经常账户盈余占GDP的比例到2012年将为6%,到2014年将达到8%左右。但中国政府认为,经常账户盈余将下降到占GDP约4%的合理水平,如果如此,那么意味着人民币也在均衡汇率附近。你怎么看待这一点?

筱原尚之:我当然还是代表IMF的观点。显然,增加汇率弹性对中国经济而言是有好处的。就中国而言,中国政府一直在对人民币汇率进行干预,将汇率几乎控制在固定水平。尽管确实允许一个波动区间,但主旨仍然是将汇率控制在一定水平上。我们的分析认为,这一水平是显著偏低的。

日报:中国领导人表示,中国会继续推进人民币汇率机制改革。在过去的一段时间,人民币的升值幅度明显加快了。

筱原尚之:我们很欢迎这一做法。但是中国在6月的时候承诺将会让人民币汇率更加有弹性。

日报:中国政府当时表示加强人民币汇率机制弹性,其中想传递出的一个信号就是人民币可以双向波动。

筱原尚之:我们要向中国传递的信息是:保持经济增长的可持续性对中国而言至关重要,过度依赖外部需求并不健康。就像中国政府表述的那样,增加中国国内需求对可持续增长很重要。为了达到这一目标,中国政府正在作出各种努力,包括增加国内消费、将投资导向国内经济等。与此同时,人民币升值也能够有所助益。

“升值恐惧”和“失去的20年”

日报:你认为日本央行10月5日宣布的宽松货币政策是否与日元汇率有关?当时市场普遍认为,日本央行与美联储为了刺激经济而采取的量化宽松货币政策将决定日元与美元的相对汇率。

筱原尚之:并非如此。对日本政府而言,当前经济最严重的问题在于通缩。这也是日本央行之所以要放松货币政策的原因。他们采取了一些额外措施,而这么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阻止升值,而是为了抗击国内经济的通缩趋势。

日报:日元是否会因此扭转升值趋势?这才是市场所关心的。

筱原尚之:我们不知道,这里有不确定性, 不一定。汇率只是一个相对价格。如果采取了宽松的货币政策,货币供给就会增加,那么理论上本币汇率相对其他货币而言应该在一定程度上有所下降。但如果目标是让日元贬值,那将会是一个错误。因为货币政策的目标应该是维持国内物价水平。

日报:换句话说,宽松货币政策的“副产品”正是在短期内阻止日元进一步升值,是吗?

筱原尚之:你过于关注汇率问题了。我认为这很有趣,因为这正是日本在二三十年前同样抱有的心态――我们太害怕货币升值所导致的负面影响了。

日报:20年前,你是怎么看待这一问题的呢?

筱原尚之:我们过于抗拒,也过于害怕了。人们普遍这么想,而我也是。我们太害怕日元升值造成的负面影响――害怕日元升值会损害国内产业,从而毁掉日本经济。所以我们极力抗拒。但这却导致日本经济留下了太多效率低下的产业――我们保护了这些出口产业,以为这样做可以保全整体经济,但事实上价格机制会产生更好的效果。当然,没有人希望汇率快速波动,我们都希望保持平稳。汇率是价格的相对变动,会对经济产生影响,我们希望这些影响是渐进的,逐渐感受到日元升值的影响才是可行的。但如果一味抗拒升值,就会拖延经济调整。因为无论如何,汇率变动最终总会发生。到那个时候,仍然处在受保护状态的经济将无法承受不得不面对的变化。我们并不希望中国重蹈覆辙。

日报:你是说在上世纪80年代的时候日元升值幅度过大而损害了日本经济?

筱原尚之:我认为日本人民过于抗拒升值了。当时应该做的是允许日元逐步渐进地升值,而不是一味抗拒,然后最后不得不突然大幅升值,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日报:你认为日元的急剧升值是不是造成日本“失去的20年”的原因?

筱原尚之:大幅升值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当然这对日本经济有害,升值的速度也是问题。当时最严重的问题是,人们太害怕升值对经济造成的负面影响了,因此长期保持低利率催生了泡沫,随后泡沫就破裂了。这并不是我们想看到的。因此,汇率变动应该是渐进的。而如果太过抗拒,也会产生问题。汇率不应该是最终目标,最终目标应该是国内经济可持续增长,同时保持物价稳定。

日报:你认为人口结构老龄化是否对日本经济陷入萧条也有影响?

筱原尚之:在上世纪80年代还没有显现,当时的人口刚开始老龄化,但我认为在90年代后期这种影响开始逐渐凸现。人口结构在一定程度上确实有所影响,但我想程度并不深。

日报:那么与日元升值的影响相比呢?

筱原尚之:影响是完全不同的。人口结构变化是非常缓慢而渐进的,并不是一年内发生的事件,而需要二三十年才完成。而泡沫破裂却是一次发生的事件,这两种冲击完全不同。

人民币和SDR

日报:你是否认为人民币应该被纳入特别提款权?

筱原尚之:在未来,是的。

日报:是多久的未来呢?

筱原尚之:我不确定中国政府的想法。

日报:你没有与中国政府讨论过此事吗?

筱原尚之:如果你看一下人民币现在的情况,会发现人民币已经开始国际化,但人民币的国际使用仍然十分有限。

日报:但增长很快。

筱原尚之:可能是很快,但我想这仍取决于中国政府的态度。目前仅仅在中国香港有所开放,全球其他地方则几乎没有。

日报:中国政府正在讨论加速这一进程。

筱原尚之:目前看来,将人民币纳入SDR时机并不成熟,但这是将来的议题。在下一个“五年评估”中,我们将对此进行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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